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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泉漫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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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人只知柳永的婉约词

世人只知柳永的婉约词,这一首却恢宏又不失精致,堪称宋词典范

柳永此人,仿佛生来便应该是属于宋词的,也只有宋词,只有那长长短短的词句,那婉转缠绵的曲调,才能承得住柳永那千回百转的情肠。

柳永的词,很艳,他似乎永远不会含蓄,开口便是“倚红偎翠”,便是“幽欢佳会”。

柳永的词,很通俗,“凡有井水处,皆能歌柳词。”流传度极高。几乎家喻户晓。

可若只是艳,若只是通俗,柳永便也不成柳永了。有关柳永的传闻很多,其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个,大概就是这个“奉旨填词柳三变”了。

在那样的时代,没有才子完全不醉心功名,他也成金榜题名,高中进士,却因着一句:“忍把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。”惹恼了当今圣上,提笔将他的名字划去,说道:“且去填词,何必做官。”

他却朗然一笑,当真一生醉于花间填词,自称为“奉旨填词”,因他原名三变。时人称其为“奉旨填词柳三变”。

也无怪皇帝发怒,科举选官本就是巩固官僚政治、政权稳固的一种方式,百姓求官运宦达,求一个荣华富贵,有所求,才好控制,若是真让柳永这种人也做了官,那还了得?不过在宋代,文人也确实是很有趣,在宋代文人中,功名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,自古淡薄名利者甚多,但,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,若是这种淡泊名利的心真的成了一种风气,只有在宋代。

唐朝是繁华的,但也就多了那么点市侩,杜子美尚且为自己不能金榜题名而郁郁寡欢,诗仙李白虽然潇洒,却也写过自荐书希望得到重用,早年的诗佛王维也在曾名利场上奔波,渴望弃笔投戎建功立业更是边塞诗的主流。

而在宋代,文人们开始更多的关心生活中的美,不一定要是名山大川,名胜古迹,不过是花间柳下,桥头楼边,文人开始更多的关心生活的过程,而不是建功立业的结果。

论此处,不得不提提苏轼和柳永。

苏轼和柳永,一个是“偎红倚翠,风流事,平生畅。”一个是“几时归去,做个闲人,对一张琴,一壶酒,一溪云。”

他们都是极热爱生活的人,只是,苏轼的热爱在山水,在民生,而柳永的心,却漂泊在烟花巷陌,市井浮华。

柳永对宋词的突出贡献有二,其一是推慢词长调,用来铺写城市风光,承平气象,题材广阔,其二是独辟蹊径,俗语入词,俗事入词。

柳永笔下的文字没有那么高深,没有那么多大道理,他想要描写的只有两个,一是景,而是情。如这首《望海潮》,开篇一句“东南形胜,三吴都会,钱塘自古繁华。”打一落笔,便尽显恢宏气势,可他毕竟是婉约繁华的,接着便道出极其工丽的一句“烟柳画桥,风帘翠幕,参差十万人家。”

从这里便可以看出,柳永并不是只会写那些婉约情致,“参差十万人家”,好一个“参差”,朱门素窗,金轩青墙,总揽钱塘气象。

“云树绕堤沙,怒涛卷霜雪。”这一个“绕”,以个“卷”,又何其贴切,曾有人说苏轼当是山东大汉,高歌“大江东去”,而柳永是女子那红牙小板,低唱“晓风残月”。而这句诗,比苏轼的“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”何曾不是更多了几分气势?俗事入词,这是一向自视才高的文人极少见的句子,“市列珠玑,户盈罗绮,竞豪奢。”何等繁华,又何等市井,这一个“竞”字,将那一种市井之中的烟火气写得淋漓尽致,若不是柳永,谁能写出这样的句子来?

柳永这首词中,最有名的便是这一句“重湖叠谳清嘉,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”相传就是这一句诗引得符坚南下攻宋,足显其魅力,而我最喜欢的则是下面一句“羌管弄晴,菱歌泛夜,嬉嬉钓叟莲娃。”这一句,竟不像是词风艳丽的柳永,若是放在苏轼或陶渊明的诗中其陶然意趣也绝不突兀。

柳永真的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词人,而他对生活的热爱也绝不仅仅在女子身上,这一句“嬉嬉钓叟莲娃”,“嬉嬉”二字,何其生动有趣,一位钓叟,一个莲娃,在钱塘河畔,迎着暮光,满载而归。细细咀嚼,竟有几分温柔。

可他毕竟不是陶渊明。“千骑拥高牙,乘醉听箫鼓,吟赏烟霞,异日图将好景,归去凤池夸。”只是“千骑”一句,便已经足显官场气派,何况“归去凤池夸?”凤池,朝廷之意。也是啊,在那个社会,陶渊明也曾为五斗米折腰做官,何况柳永。又有谁,能真正地逃出这名利场之中。

因着一句醉话,葬送了一生前程,他也是悲的吧,可他又是骄傲的,不愿低头,于是他“奉旨填词”。

西桥柳下,残月永歌

可既已至此,那便不要悲哀,索性填词花间,低吟浅唱,又如何?

当叹“念利名、憔悴长萦绊。”可这一生,他有他的“倚陌红楼”,有他的“暮宴朝欢”,有“翠娥执手送临歧”,有“一叶扁舟轻帆卷”,有他的知己红颜,笙歌羌管,是不是也是一种成全?

愿他这一生填词花间,低吟柳下,愿他这一生始终是此间少年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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